晏无恙

一九九七年，《硝子の少年》发行前夕，相应的图片制作完成了。光一靠近他，手指指着，说，会被印在封面上噢。他歪头看过去，两个人年轻漂亮的脸，自己头发短短，光一头发长长。

光一专注地注视着这张图片，突然说了两句废话。指指左边，一个是你，又指指右边，一个是我。还会有其他人吗？不会的。一个是你、一个是我，这两句废话已经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。

那件已经过去很久了的某日早上，他没睁眼，意识还是很模糊，但是耳朵已经率先醒来，听见有人扭动门把进来，轻轻坐在自己床边的凳子上，光一的目光刚也是能听见的，很响亮地在耳边、在皮肤上劈里啪啦。他喜欢被光一默默注视的感觉，有时候，刚会假设自己的死亡。如果我在舞台高潮的某一刻、倒地，闭上眼，他也会如此这般注视我吧？恍惚中感觉光一的气息近了起来、浓厚了起来，感到有什么贴上自己的脸，又像是被惊吓到了一样闪开。像溺水的蝴蝶，湿哒哒地羞怯地飞走了。

刚的心沉默了一会，才在光一轻轻地呼唤中睁开眼，装出一副困倦不已的样子。眼前的是住在隔壁的光一，穿着随意宽大的家居服和看来是刚套上的牛仔裤，柔顺的长发翘起来几朵，非常可爱。他在心里评价道。

光一，非常可爱，想要叫你kochan。于是还被被子包裹的刚笑着叫了他kochan。光一揉揉眼睛：“好少见呀，今天居然是我叫你起床呢。”

“就一次有什么好得意的。”刚说这样的话、居然一点冰块都不含有，只是撒娇而已。

“好啦。你快点起来。”光一说着就推开门走出去了。他进我的房间比进自己的房间还随便吧！这么想着，刚从床上爬起来，闭着眼摸到卫生间，用力挤印着小雏菊的牙膏，然后狠狠地戳进嘴巴。

这个牙膏味道，用了好久了，因为和光一身上的味道有点像。光一身上的味道，在哪里都没有问到过，大概可以称之为“光一香”。这么想着，有点脸红，有点心酸。他一边用力刷牙一边看镜子里自己的脸，完全清醒之后，理智回来之后，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。愣住在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。光一、刚才。光一进了自己的房间，光一走到床边，注视着沉睡的自己，不知道出自什么感情，站起来俯身，一只手支上了自己的枕头——因为迷迷糊糊有感到枕头一边的凹陷，于是头自然而然地向凹陷处偏过去，右脸就露了出来，然后光一沉默地凑近，然后......

刚像少女漫画的女主角一样，牙刷掉到地上，反应过来之后，一股巨大的狂喜从四周欢快地叫着冲进嘴巴和耳朵，塞得满满的。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，被光一在早上亲吻了。

在人群欢乐的时刻。大家都知道的，堂本刚和堂本光一，已经亲吻了好多次。光一说话很狡猾，那么多人，说嘴巴和额头已经被刚亲吻过了，“但是这边的脸颊还空着”。得意的笑容，不知道隐藏的心思。简直就像是在直接说： Tsuyoshi！快来亲我这里吧！还是带一大堆心心星星颜文字那种。

怎么可能不去亲啊！亲光一的嘴角的时候，用很酷的声音要他闭上眼睛，还好好地涂了香香的唇膏。体验是，就像后来说的那样，是很美味的嘴唇。

于是大家都会幻想吧，在大家看得到的地方，已经有了这么纯美的亲吻，在隐秘的地方、在彼此不为人知的心间，还有多少更多让人耳热心跳的事情呢。

刚小心地把牙刷拾起来，丢掉之后开始漱嘴的时候，一丝遗憾蔓延。没有呢，和光一之间，亲吻、以及更暴烈深刻的事情，似乎也就仅止于此了。

白天的活动，外景转场的时候，走在光一后面，他紧走两步赶上他，亲密地抓着他的手腕，身子靠过去，头也显现出窝在他脖颈里的倾向。他不会觉得很奇怪的，他明白他所有的心。

于是光一只是轻轻地问：“怎么了。”

怎么了，只是有点饿了。一盘肉旁边的小土豆、小西兰花、小小的装饰。想把它们全部叉了吃了，光一为什么不是一枚温泉蛋呢，想切开、看黄油油的蛋黄沿着白嫩的蛋白流出来，然后两口叉了吃掉。

一整天都想着光一自以为没被发现的吻。某天发现自己居然能从照顾光一这件事感到幸福，叫他起床，帮他把卷在一起的衣服线头解开，帮他在节目上接梗，完了，你完了，你坠入爱河、万劫不复了。刚老套地想。其实也知道光一不是那么笨拙的人，有时候干一些笨拙的事情，其实也是对他撒娇吧。在对他撒娇的过程中，光一也会得到刚得到的那种幸福感吗？或者说。

我爱着你的时候，你也在爱着我吗？

刚意识到喜欢光一之后，有过非常渴望光一的时候，光一那时候也很黏人，不需要抬手他就会凑过来，脸颊贴脸颊，肩膀蹭肩膀，语气甜腻得要命，就好像是恋人。于是不自觉地说，与其说是抱别人，更希望被别人抱。想要获得光一的宠爱。开始幻想、开始做梦，被光一抱着，被他掌控着，汗淋漓、心颤抖，自己露出在别人露不出来的不体面的沉迷的表情，那时候的光一一定更漂亮，侵略性勃发，把自己完全包裹。想想就觉得好幸福。

而且......大概还会有妊娠的幻觉。

刚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吓一跳。

是和光一住的不是很远的时候，收工后两个人摇摆着互相靠着坐着电梯，在光一凑最近的时候，刚开口问：

“早上为什么要偷偷亲我。”

光一因为震惊而凝固的表情。刚看到心情非常好。好像多年的隐瞒破裂了小口，被光一牵着到了自己的房间，没有脱鞋就被光一抱住了。

于是在光一的喘息，和在梦里幻想的一样，他从背后，从肩膀开始抚摸，手指捏到他的手肘，鼻尖蹭着他的肩膀，胸膛里有很暴力的东西在跳动。光一说：“因为我实在是......”

实在是？光一身上的香味，让刚想起来小时候给妈妈采花拿回家的记忆，捧着花朵，心地是清纯的。但是此刻捧着心想要带给光一的时候，却是完全不同的欲念。是粘稠、滚烫、属于最长最长的夜晚的。和这种抚摸给人的感觉一样。

但是大概是转瞬即逝，又是转瞬即逝，再亲密也不能越界。因为。不行啊。不行。不能任由自己的心，把自己完全融入光一的怀抱，和光一当恋人的话，想想都觉得幸福得发麻，但是害怕，害怕恋人这样的高危职业，害怕想永远被光一抱着不能自拔，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话，恐怕会想要的更多，由此而来的愤怒、恼恨、嫉妒、眼泪，如果一不小心搞得Kinki Kids解散了怎么办。自己到八十岁也会后悔的。与其如此，希望永远都是光一的相方，光一也是这么想的吧？

“你先。”你先不要走。堂本光一的头发很长，但是侧面看完全不会挡着脸，线条明晰的鼻子和紧紧地抿起来的嘴唇，全部都，像王子一样漂亮。光一看起来有些忧伤。

“光一，我爱你的时候，你也在爱着我吗？”回忆起来也要感叹自己的太过直截了当。

这时候，看到光一眼里闪烁和自己相同的小小荧光。他的表情，柔软起来，看着刚。他是不会回答的，但是答案在眼睛能看到的地方。

仅仅是这样就足够了。光一旋即离开了。刚再次回到了床上，用宽厚的被子包裹自己，又想起来一九九几年的事情了、九几呢？想不太起来了，但是很清楚地记得是死亡行程下自己又感冒，撑下来万分疲惫地回到房间，躺在床上被光一裹着被子就这样抱住了。

那时候光一也很轻，骨骼像是玻璃做的一样轻盈，抱着自己也没什么感觉，只有呼吸在后颈，听见他让人安心的声音。因为吃的药里有助眠成分，刚已经迷迷糊糊。

迷迷糊糊地说：“你是不是要走了。”

“睡吧。我一直在这。”

是这样的句式吧，总之就是醒来还能看到光一的意思。多年以后的刚，裹着被子，就着这样的回忆，陷入黑甜深邃的梦境中去了。